隔壁桌小姑娘猛转头。</br></br> 邵明曜清了下嗓子，“嗯”了一声, “然后呢。”</br></br> 林晃没然后了, 闷头继续捞面条, 把碗底的卤子划拉干净，换一碗继续吃。</br></br> 邵明曜盯着他，瞅了半天忽然开口：“哎呀天啊，我这不是有求于人吗？”</br></br> “知道。”林晃头也不抬，“只是觉得稀罕而已，没见你和谁说话这么温柔过。”</br></br> 邵明曜叹气，“林晃，你想宽我心，能换个方式么。”</br></br> 林晃终于掀了下眼皮，“这方式咋了。”</br></br> 邵明曜诚恳道：“矫揉造作得我想吐。”</br></br> 林晃在桌子底下狠狠出脚，绷着鞋面侧抽在邵明曜小腿肚子上，如愿听到一声“嘶”。</br></br> 邵松柏手术成功，林晃恢复了胃口，拉面炒面拌面焖面，猛猛干掉四大碗，吃完抬头，邵明曜一碗面勉强吃出个碗底，就对他说：“饱了。”</br></br> 见邵明曜也恢复了小鸟胃，林晃彻底放下心，把他剩的那点全都打扫了。</br></br> 出了面馆门，邵明曜又恬不知耻地来狡辩道：“我跟你说话，肯定有比对护工温柔的时候。”</br></br> 林晃面无表情，“是啊，为了哄我做奇怪的事。”</br></br> 邵明曜又被噎住，思忖了一会儿后叫他，“林晃？”</br></br> 林晃：“嗯。”</br></br> 邵明曜道：“你的病情真令我费解。平时挤一句都费老劲，轮到这种话——反而说出口就一点障碍都没有吗？”</br></br> “我病情就这样。”林晃神色恹恹，“不喜欢就退。”</br></br> 邵明曜低头笑，笑得肩膀抖，也不管街上人来人往，往他腰上一捏，哄道：“不退，屋里供着。”</br></br> 林晃还想回医院，虽然不能探视，但好像非要在外头转两圈才放心。</br></br> 邵明曜没让他去，直接打车回家。</br></br> “这两天都没见你爸。”林晃在车上问：“他对爷能上心么？”</br></br> 邵明曜冷笑一声，“他也就对爷还算上心了。”说着视线兜向窗外，像是忽然又放空了，好一会儿才说：“我是交给护工，又不是交给他。现在这个阶段，家属着急也使不上劲，不如信医院。”</br></br> 这话在理，但林晃观察他神态，总觉得不踏实，“那用不用嘱咐他？”</br></br> 邵明曜眼底浮出一抹厌恶，“和他没话可说。等让家属陪护了，我自己陪爷。”</br></br> 林晃又想问从北京请主任要花多少钱，但一想反正邵泽远不差钱，索性不再纠结。</br></br> 两人从医院出来时还有精力插科打诨，下了车才一下子都垮了。</br></br> 接连几日奔波透支，全靠一口气撑着，这会儿所有疲惫全反上来。邵明曜还嘱咐了一句让他睡会儿，林晃连“嗯”一声都没劲，进家门猛灌一杯水，囫囵冲了个澡就砸在床上。</br></br> 头发洇湿了枕头，他半梦半醒间又听见“哒哒哒”的走路声，估摸着院门没关严，又让小狗崽子混进来了。</br></br> “北灰？”林晃闭眼喊了一声。</br></br> 床垫扑通一陷，又香又臭的小狗味压过来，一坨毛拱进他怀里，他撸了一把，也不知是狗头还是狗屁股，就任由自己昏了过去。</br></br> 睁眼时天透黑，一看表，十二点半，竟然睡了六七个小时。</br></br> 微信好多消息，俞白秦之烨问病情，邵明曜已经回复了，两小时前还私聊了他一句“晚安”。陈亦司发了一堆段子。再就是班群，之前静音了，这会儿也懒得点开看。</br></br> 联络人亮着一个红色的“1”，林晃一点开，立即坐了起来——</br></br> “山清水秀”申请添加好友：【林晃，我是胡主任。】</br></br> 林晃没敢通过，点开班群才发现葛莉在群里戳了他好多次。</br></br> 完蛋，忘请假了。</br></br> 但英华怎么回事，无故旷课而已，老师怎么还要找啊。</br></br> 他赶紧在群里回了葛莉一句，松口气，把胡秀杰的好友申请删了。</br></br> 老手机充上电，他去冰箱里挖出几个冻面包，一股脑丢进烤箱。</br></br> 等着面包复烤时，他又想着邵松柏可能夜里或明天就会醒，一边想一边止不住地来回切换左右脚的重心，复烤完毕，抽烤盘出来时，小臂静止震颤得很明显。</br></br> 他转身对着门口镜子看，嘴唇上两道血口子，是刚才无意识咬死皮造成的。</br></br> 以前也发生过这些焦虑躯体化的症状，但应该还算不上犯病。</br></br> 他努力排空思绪，站在烤箱前吃面包，刻意放慢咀嚼的速度，边吃边琢磨着还有什么不对劲。</br></br> 两个面包下肚，才猛地一下子想起来。</br></br> 北灰呢。</br></br> 他记得睡前北灰来找他了。</br></br> 小狗真不让人省心。</br></br> 林晃心里惦记着小狗崽子，干脆拿了邵家的钥匙出门去。</br></br> 邵家院门没关，邵明曜提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，静默地伫立在老杏树下。北灰贴着树根趴着，一下子就看见了他，但却只轻轻摇了两下尾巴，没叫也没动，乖得很。</br></br> 煤油灯的光昏昏的，火苗映在那双黑眸中摇曳。</br></br> 邵明曜不知伫立了多久，两只脚像长在地上那样牢固。夜深人静，他笔直地立在那儿，透着一股子孤寂。</br></br> “奶奶。”邵明曜忽然开口轻唤了一声，喃喃道：“想你了。</br></br> 他仰望着树，目光似是在一片一片地数着叶子，数了许久，兴许是数花了，低头揉了下眼睛，低声道：“护着点爷吧。”</br></br> 夜里的风兜兜转转，吹得树叶轻响。林晃走过去接过那盏煤油灯，替他提着。</br><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