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过了多久——大概几个小时，也许只有几秒钟，他突然发现自己正跪在一个人身边，拼命用手搓着他冰凉的皮肤，试图用这种方法让他的身体回暖。</br></br> “别死，求你。”</br></br> 林煊脸色青白，两眼紧闭，没有任何反应。</br></br> 他身上也很冷，江鹿明显能感觉得出来，但心里更冷，一刻不停穿过山洞的穿堂风好像同时也穿过了他心脏上的洞，卷起一阵又一阵恐怖的尖啸，流出来的眼泪很快被冻成冰晶。</br></br> 从醒来发现林煊失去意识之后，他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就在不断飙升，直到堆积到他再也承受不了的程度。</br></br> 他这两天总能听到直升机盘旋着经过的声音，然而山洞外的sos标志没有替他们带来任何的救援。</br></br> 希望一次又一次光顾，然后又毫不留情抛弃他们。</br></br> 林煊是他迷失在这座陌生雪山的唯一精神支柱和安慰，如今他的肢体冰凉得如同尸体，无论如何都没了反应。</br></br> 源源不断的血液从划开的手腕涌出来，还没流到林煊唇边就已经被冻成冰，江鹿只好一次又一次含在口中渡给他，润湿干裂的唇瓣。</br></br> 直到头顶又一次传来直升机螺旋的声音。</br></br> 江鹿“看见”自己抚摸林煊的侧脸后，站起身往山洞外走。</br></br> 现在是白天，山洞外没有任何遮挡物，雪白的斜坡用找来的树枝和石头拼出歪歪扭扭的sos。</br></br> 除此以外，他们手里没有其他东西，想不到任何办法吸引直升机上的人注意。</br></br> 以往几次都没成功，然而这次直升机上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里，直升机找了块平地缓缓落下。</br></br> 江鹿听见了自己心脏的狂跳，被冻得青白的消瘦脸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，他看见自己跌跌撞撞向他们走，激动地想引导他们走向山洞，然而——他看见自己的手穿过了他们。</br></br> 怎么回事？</br></br> 江鹿听见自己茫然的心声，他死了吗？</br></br> 以前……也不是没经历过被无视的情况，但从来不像现在这样，连触碰都没触碰不到。</br></br> “在这儿！”有人高呼，“林少爷没意识了，把医生带过来，快点！”</br></br> 前方一阵乱动，有几个人跑进山洞，不多时抬着担架出来，一群人兵荒马乱从他身边经过，匆匆奔向直升机。</br></br> 江鹿抿了抿唇，转身回了山洞。</br></br> 山洞中一片凌乱，只剩下几件衣服，没有他的尸体。</br></br> 他没死。</br></br> 那刚才为什么会那样？</br></br> 江鹿决定跟上去，不管如何，他都必须离开这里。他的身体状况只比林煊稍微好一点，实际上他也快倒下了。</br></br> 他没有听见直升机远去的声音，但他再出去时，直升机已经消失不见。</br></br> 雪山空寂，江鹿脸上一片茫然。眼前忽然天旋地转，过了好一会，他才发现自己倒在地上，支撑他的力量仿佛突然消失。</br></br> 他眨了眨眼睛，明明知道不该，但还是缓缓闭上了眼。</br></br> 好累。</br></br> 梦中的“江鹿”已经在雪地里陷入了昏迷，但真正的江鹿却十分清醒。</br></br> 在雪地里昏迷是一件很危险的事，然而江鹿知道他一定会活下来，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另一件事——他做梦一直都是他自己的视角，但现在他已经昏迷，他的视角却像脱离了他自己的视角，看见的东西突然变得广阔起来。</br></br> 江鹿正感到疑惑时，看见另一波救援的人，将他从雪地里抱起来放在担架，急匆匆回到直升机。</br></br> 随行医生立刻给他挂上盐水，检查他的状况后脸色大变：“病人情况很危急，马上起飞。”</br></br> 江鹿恍然，又有点恍惚。</br></br> 他好像真的要死掉了，灵魂出窍，所以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。</br></br> 所以现在还是他自己的视角，这些都是他看见的。</br></br> 直升机很快起飞，半个小时后在最近的一家医院顶楼降落，江鹿看见自己被推进了抢救室，双脚终于落在实地。</br></br> 他看见自己深深看了眼抢救室的方向，忽然转身走了。</br></br> 冬天的太阳说不上暖，但与雪山比起来简直是天堂。</br></br> 他离开了医院。</br></br> 江鹿没有这段记忆，毫无头绪他自己到底想去哪，直到他看见自己站在一条走廊中，看周围的装饰，应该是一家酒店。</br></br> 正当他试图理解自己的思路时，忽然听见房间内传来江先生和秋漪女士的交谈声。</br></br> 秋漪女士显然有些激动，这和他印象中的那个，冷静得仿佛天崩地裂都无法影响她的女强人截然不同：“他那么小就被我们交给保姆，他明明是我孩子，我却无法记住他的名字、想不起他的存在……他从小就没有父母陪伴，他十岁的时候甚至不记得我们到底长什么样……现在他要死了……他是我生下来的，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他……”</br></br> 江鹿歪了歪头，在他的印象中，他从雪山下来之后就没有见到过父母，也没有得到一句问候。</br></br> 现在他们就在……医院附近的一家酒店中。</br></br> 而且还在说，他们从他出生后就记不住他的存在，想不起他的名字。</br></br> 他父亲稍微冷静一些，“我们现在去看他只会害了他。”</br></br> “‘它’不允许他存在，我们对他的好，最后都会变成摧毁他的刀。”</br></br> “……”</br></br> “你知道为什么小鹿感觉他身边的人总在无视他，在原本的轨迹中他本来就会被所有人无视，所以在他消失后所有人才会那么容易接受那孩子代替他，是我们的孩子不知不觉让剧情偏离了轨道。‘它’无处不在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检测，‘它’一直在试图扭正轨道。”</br></br>